我和周老师已有近半个世纪的师生情了。
少年时代的我就非常崇拜他,那时他刚大学毕业,风华正茂。他总是笑容可掬地谆谆教导我们,要认认真真做事,老老实实做人。他对同学们一视同仁,从不用讽刺挖苦的语言去伤害任何一个学生的心,所以赢得了大家的尊敬与爱戴。
我早年丧父,渴求父爱,周老师给了我父亲般的关怀,他经常送给我钢笔及笔记本,鼓励我好好读书。我考入大学时,正遇上困难时期,那年月有的夫妻吃饭都要斤斤计较,分开就餐。他竟一次给我寄来30斤粮票,这可是救命粮啊!那时我们每天只给6两粮,一天吃两顿饭,上体育课取消了激烈运动,只学练太极拳。我十分珍惜这30斤粮票,每天就餐增加一两粮,拚命读书,终于在期末获得了优异成绩,令全系师生刮目相看。
每逢寒暑假,我回到家扔下提包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访周老师,向他汇报读书情况及倾叙离别之情,我们师生常坐在他家门前的小树林里,一聊就是几个小时。这些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,永远也抹不掉。
1964年夏天,我第一次在《鸭绿江》杂志上发表小说《老校工的女儿》,得了30元稿酬,我立刻去商店买了一条深灰色围巾,跑到邮局给周老师寄去,那天我非常高兴,觉得自己对老师稍微有点回报。工作后,我每逢回家,总要邀请周老师一起去观看京戏评戏,或者一起去看电影逛公园;每次朋友宴请我,我总要邀请周老师为座上宾,如果他不在我的身边,不管多么高档的筵席,我也会觉得索然无味。1994年冬天,我出差去故乡,不幸右腿染疾住进了医院,在我养伤的一个月里,他几乎每天都骑着自行车,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医院看我,还带来新鲜水果及新出版的书报。他坐在我的身旁,安慰我要“即来之,则安之”,鼓起勇气与疾病做斗争。有一天,外面大雪纷飞,我心里想:“今天老师可别来啊!”但他还是来了,身上落满了雪花,脸庞和双手冻得通红通红的,顾不上暖暖手,他就为我打开水,削苹果,忙个不停。夜深了,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,望着他那蹒跚而去的背影,想到他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,还这样不辞辛苦地来看我,守护我,我不禁热泪横流……
少年时代的我,常在梦中投入周老师的怀抱,感受父亲一般的爱。去年春节回家,我去探望他,那个夜晚,我们师生难得同床共眠,我紧紧握着他的手睡得那么香甜,我终于圆了少年时代的梦!如今周老师已迈入70岁高龄了,我也近60岁了,我仍然以一颗童心爱着他,爱着慈父般的恩师!半个世纪过去了,我始终以老师为楷模去为人处事,待人接物,去做像他那样朴朴实实充满爱心的人。我珍藏着数十年老师寄给我的一封封厚厚书信,这是老师给我的无价之宝!